感谢新浪的编辑放行。让这现代江姐的《呼唤人性:一位女党员的“双规”回忆录!(4)》得以面世。
《亲历学习班的56个日夜 之四》
七、秘密转移关押地
8月24日,奥运会圆满成功,胜利闭幕。
大约是在25日那天,西湖区信访局的“眼镜儿”带进来几个年轻人,说给我播放一段录象。录象的内容是关于“5.12”汶川大地震的杭州救援队和英模事迹报告会。
汶川大地震发生后,我天天注意灾情方面的报道,也曾在第一时间向杭州市和浙江省的红十字会报名,也向所在的村党支部和转塘镇党委报名要求上抗震救灾第一线,哪怕是打针换药、递递水也好的。只是很遗憾地说要等通知,同时还告诫我不许擅自前往。现在看到录象里的报告会,我告诉他们,其实呢,这些我们大家都知道,为灾区人民去献上一份力,是应该的,也是最重要的。他们也不理我。听说是区委宣传部的。
8月27日傍晚,我没有吃晚饭。朱洋洋进来问我是否要出去放风,我将信将疑。果真会同意给我放风?当得知是真的时,我梳了头,但却无法行走——肌肉的急剧萎缩使我的双腿抖得非常厉害。可是我还是想出去呼吸一下。赵武兰和王苗左右各一“搀扶”着我。虽然说已是傍晚时分,太阳早已下山,但是室外的光线还是让我觉得刺眼,毕竟一个多月不见天日了。
蹒跚着走到操场上,其实也不是操场,只有一个排球场和一圈绿化草木。让我吃惊的是操场上的一周却站满了人,应该有近二十个吧,校园的大门口是重点,另外几个角落都有男保安守着。
我想沿着教学楼走一圈,朱洋洋说不行,领导不允许。原来街道的几位和张永年等人全都守在党校大门口。我觉得好笑,我这副样子还怕我跑了?
只能沿着排球场慢慢地走两圈,我的腿还在继续发抖,看着自己绑架前紧绷的牛仔裤那么宽松,腿肚也变得那么细,我想我的体重起码轻了二十斤。
也许他们只是想看看我能否走路,才两圈就要我回房,在我的坚持下,又走了一圈,前后不到十五分钟。
56天里,放风就这么一次。
没想到,第二天晚上,就将我秘密转移了。押往位于小和山的浙江省林业科学院内一座象似废弃的招待所——森林酒店。
28号那天傍晚,朱洋洋进来告诉我说,永别了,可以回家了,奥运会结束了。我对他一直没有好感,我也不相信他的话,但是我心底里还是希望这是真的,因为我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见到自己的亲人了。我没有理他。他接着说,只要你把晚饭吃了,就放你回去。而后就走了。
大约18:30后,天已经完全黑了,朱洋洋命令我起床回家,说外面有转塘派出所的车子在等我,街道的人都在外面等着。我让他请街道的人进来问问清楚,何况我还不想这么不明不白地走,但是不容我分辩,就进来一大帮子的男女保安,动手就要拖我出去,还过来一位陌生的管理干部模样的人厉声喝道,“快走!”“快走!”无奈我只能由着他们将我“搀”着慢慢走出去。
绑架我的那辆车已经停在黑监狱门口,不知道牌照挂上了没有?但是我也不可能看到。我不肯上车,张永年喝道:“上车!”在他的大声呵斥下,我又被拖上了黑车,左右分别是赵武兰和王苗,后座是101室值班的便衣警察(尽管此人在黑监狱里口口声声称自己只是个区政府招聘的临时工,但是那年冬天我曾经在转塘派出所碰见身穿警服的他,还与他打了招呼。他的照片与警号都张贴在转塘派出所的警务公开栏上面),前面除了驾驶员,副座还有一名男子。
五个人押着我,车子一路狂奔。
这么一番折腾,我的心脏又跳得剧烈,腿抖个不停…..也不知道他们又要将我押往何地?我知道车并不是往转塘的方向开。公路上的指示牌方向一直通往小和山。在浙江工业大学往前一点的地方左转弯,虽然天黑,我还是清楚这是浙江省林业科学院。有穿白大褂的人站在那里“迎接”我。
车子停下后,我没有出来,一是拒绝出来,要求得到答复为何要秘密转移继续关押;二是身子实在虚弱,腿抖得非常厉害,我根本无法站立和行走。但是一声呵斥又过来:“下来!不下来就把她拖出来!”我转眼望去,原来是西湖区信访局的“眼镜儿”。在他们的眼里,我是一名被剥夺了任何权力的囚犯!
街道的邵、卓两位女干部不知什么时候已先行到达,她俩走过来“搀”我下车,没有他俩,我是根本不可能自己步行走进第二黑监狱的。
步上台阶,老远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霉味。让我住103室,里面的状况已容不得我多观察,我即刻躺倒了,但是房间里、被窝里浓重的霉臭味却使我无法入睡。医生来为我测血压脉搏,我知道除了血压正常,我的呼吸心跳都不好,而且腰伤也没有痊愈,还经常干咳,我变成了一个十足的病人。但我相信医生并不一定会如实记录。
这一次,连保安都抱怨住宿条件太差了。在党校的时候,赵武兰和王苗她们巴不得我一直关在那里,因为她们在这里上班已经感觉到很惬意了:一有工资发,每天十六小时上班,还有加班费,虽然听她们说没有按《劳动法》多加,但已是比平常多,何乐而不为?二有盒饭白吃,家里很少吃到荤菜的,经常看到她们吃到一块大排而欢呼雀跃的样子;三有房间免费住,在外面住还要付房租,而这里是白吃白住的;四不用干活,只要把人看管牢即可。在我的房间其实更舒适,我不吃的食物她们吃(即使我想吃,但她们用手直接抓取馒头之类的动作,也让我失去食欲),我不会走路也不用担心我跑掉。至于与我一样被剥夺人身自由、通信自由之类的,他们也不会去计较。跟我提起来都只有一句话:“我们是被骗进来的,没办法啊,他们给钱了呀,拿别人钱帮别人做事嘛!如果不干会丢饭碗的。”有时我也觉得他们好可怜。
吕银富、袁法明、沈炳炎都先后从党校转移过来,后来还有三墩镇的李连玉与古荡街道的裘玉梅,事后才知道我们都被关在同一层楼的不同房间。走廊的起始与尽头都新安装了监控探头。
何爱娣、缪菊娣两人于7月28日(即我被秘密转移)那晚释放回去,当时的转塘街道章洪根主任(现已晋升为街道书记)、主管拆迁的副主任王关银等都是晚上走进黑监狱与失去自由的她俩“协商”拆迁补偿事宜的。
何爱娣就关在我隔壁房间,每次他们一行到黑监狱与她“谈”,我房间的窗户就会被立即关上,拉上窗帘,电视机音量调高,就怕我这里隔墙听到。
后来她俩是被迫写了《保证书》才被释放的。
八、要求笔记被拒绝,中秋不让团圆
街道的人告诉我说这是“法制教育学习班”。在林科院既阴暗又潮湿的地下黑监狱里被关的23天时间里,共“学习”了一次。那是8月31日,是个星期天,“眼镜儿”又带进来三个男的放电教片。内容是将《D章》配合电影片段念诵了一遍,其他的什么也没有。
我心想:不管是党员培训的名目也好,还是法制教育学习也好,将我等几位合法公民非法拘禁关押在这地下黑监狱,就是个强烈的对比和真实的写照!不管是穿什么样的衣服都已无法包裹他们胡作非为、违反党纪国法、藐视《D章》的丑恶嘴脸!如果有可能,真的该到中纪委去奏他们一章!
我什么也不想说了,因为这么多天下来,不管我怎么跟他们讲道理,讲法律,他们都不会理我,更别说听进去——他们已经泯失了人性。
8月29日下午,十一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四次会议在人民大会堂举行最后一次全体会议,表决通过《循环经济促进法》。该法将于2009年1月1日起施行。那些天,中央电视台有一栏目正好是邀请了中国政法大学一位教授在解析这部法律,我立刻向他们提出要求给我一支笔、一张纸做些笔记,然而不管是政法委的、还是信访局的,抑或是街道的,都拒绝给我笔。且都异口同声:没有笔!我反驳:不是让学习吗?怎么可能连一支笔都没有呢?
9月3日那天,西湖区纪委的两人到103房间来,其中一人告诉我他是第三次来看我了,但我可能真被关糊涂了,就是想不起来他来“看”过我。他们问我有什么要求,我什么也不想再多说,因为说了也是白说,我还能有什么要求呢?何况那人已经讲了,他不是领导,来看我也是他的工作。我也不怪他,话既然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我还能说什么呢?
他们还找来了我曾经的一同学(同年级不同班)、曾经的一同事(原共过事,我任团支部书记时他是总支书记),现在他们俩都在区政府的部门里任职。他们都是来“劝”我的,同时做我的思想工作,特别是我的那位女同学,卫生局的,除了劝我别再绝食,倒也做起拆迁工作来了!真是难为她了。
9月14号是一年一度的中秋节,是我国的法定节日。黑监狱里,每天想得最多的是不能与家人团聚,随着中秋节的临近,思亲更甚。9号那天上午,我让保安小陈帮忙给我誊写一张纸条交给他们,因为我没有笔。小陈是湖州人,20岁,高中毕业才一年,是9月2号才来上班的,她说进来之前只说是有吃有住的地方上班,不知道是关押看管人的工作。她来之前的几天,房间里是24小时三个人,当时除了赵武兰,王苗,还有贵州的小彭,她是组长。小陈的资格明显没有他们老道,但是她学习却很用心,还在认真复习准备迎接自考。小陈听说我让她誊写东西,立刻放下书本,认真地抄写起来。全文如下:
中秋佳节,和家团圆
一年一度的中秋节,是我国的法定节日,特别是今年的中秋节,是我国中央人民政府发布国务院令诏告天下“举国同庆,全民放假一天”这一亲民政策实施的第一年。作为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一合法公民,我有与家人团聚、共度中秋佳节的权利,任何组织或者个人都不得侵犯,但是现在却遭到你们的非法关押,已近50天。在你们全家团圆,举杯共庆,赏月品月饼之际,你们是否想过,你们的团圆幸福同时也是建立在别人妻离子散的痛苦之上?
103室牢房
在上午西湖区区纪委副书记陈福良进来查房的时候,我将纸条交给了他。他看后一言不发,离开。
在党校吃的是倍他乐克,在林科院,我服的是速效救心丸,从一开始的每次五粒、十粒,到最后的十五粒,病情还是没有好转。腰上贴的从一开始的奇正膏药,到后来的天和骨通,怎么贴都不见得有效。在党校时卫生局的人还同意我做个心电图和脊柱摄片,但是后来却没有后话。林科院里,他们还是不同意我出去做心电图和摄片。后来我也懒得再提了,没人理我。
总算有人同意可以开启窗户了,而不用拉上沉重的窗帘。透过窗户的铁栅栏往外看,有一空旷的篮球场,四周是高大的树木郁郁葱葱。临近傍晚经常有年轻人来打篮球,我只能透过牢房的铁栅栏窗户静静地看着,不能叫也不能喊,否则保安又会把窗户严严实实地关上。打球的人也许永远也不会想到,他们作为省级单位的林业科学院的招待所却是所地下黑监狱,更不会知道曾经在奥运会期间非法关押了六名被强拆户,整整23天。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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